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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:得以見真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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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:得以見真顏

時已暮坐在床邊看著書桌前的人,第一次感到這麽不自在,他攥緊拳頭開了口:“最近這裏不太太平,先生可曾感覺到?”

徐佑安擡頭疑惑的看他,自從上次糾正過後,時已暮卻好像迷上了先生這個稱呼,他糾正無果也就由著他了。

“有妖怪在鬧事,附近的小妖都有些不安,此事需要我來解決。”時已暮說出了緣由,徐佑安回想著,這幾日周圍見到的妖怪們都很慌張,來去匆匆很戒備的樣子,像是在防著什麽很厲害的敵人。

徐佑安已知道時已暮是一方鬼王,雖然還是有些不敢相信,卻也不得不面對現實,這真是太離奇了。

他從來都以為話本不過是世人杜撰,卻不想世間真的別有洞天,想到這他不由笑笑,有趣,興許他歷經此遭也能寫出話本來。

時已暮身子前傾,雙手扣在床沿上,巨大的力道使得指節泛白,他有些急切的說:“先生可願與我同去?先生不必害怕,如果有危險,我一定會保護好先生的!”堅定而慎重的表情再次在這個人臉上出現。

於是徐佑安也不由自主的點了頭,雖然不想承認,可他心裏卻還是覺得,如果是和這個人一起的話,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。

二人一起離開了鬼王洞府,就在幾日前時已暮得到了消息,那黃鼠狼在人間肆虐時和受過那戶人家恩惠的妖怪鬥了一場受了傷,現下或許是擒住他的最好時機。

那妖怪不是什麽無名小妖,相反因為得了部分人的信奉,他的本事已經和時已暮這個鬼王不相伯仲,時已暮雖為鬼王,卻是在塵世長大,並未受到仙丹靈藥的滋補,除了那點血統和悟性,也並沒有強到哪裏去。

妖怪大多並不講究什麽仁義道德,獨來獨往的比比皆是,卻少有會傷及人類的,畢竟在他們看來,人類這般弱小的群體,打贏了也沒什麽厲害的,還很可能會為同類所不恥,實在是得不償失。

那黃鼠狼妖先前亦從未有此行為,而今的所做所為,沒有目標可言不像是有仇的樣子,更不是為了洩憤,那就是在試探他的態度了,順帶的激發自己的血性,借人血增長功力,以達到自己不能見人的目的。

不管他要幹什麽,時已暮都要在他做出無法挽回的事之前阻止他!而此時,就是最好的時機!

二人來了那片長滿了參天大樹的樹林,這裏嚴格來說已是妖界境地,是妖界最邊緣的沒有妖生活的地方,雖有植物生了靈智企圖成精,怎奈何這裏陰氣森森加之又是墓地深處,故而少有人來。

先前本有一窩凡間的兔子誤入這裏,卻被他們纏死後吃了個幹凈不得繁衍,而今想捕捉食物以獲得長進也沒有了來源。

這裏到是經常路過妖怪,可那又哪裏是它們能肖想的,沒有食物就無法成精,而無法成精就意味著他們一輩子都只能是有些靈氣的植物了,就算有了意識可口不能言亦無法化人,跟沒有智慧的植物相比又有什麽區別呢,或許只是更多了一分絕望。

雖說都是生靈,可生在哪裏就決定了命運的大半,努力與否有時意義並不大。

由於身帶靈智這特殊的一點,不少精怪都會來此采食它們,只為它們身上的那點靈氣,而這些植物卻無法反抗。

就連開了靈智有些小法力的小動物,只要早有準備奮力一拼都可能逃開他們的捕殺,而一些在妖界內部生活不下去,被迫搬來此地的一些已經化人的精怪,更是會安頓下來,比如先前住在這裏的那一窩蟲子。

二人來此之前就商量好了如何配合,此刻時已暮憑空捏了一根線,在樹與樹之間跳躍纏繞,神情專註非常。

那些線在陽光下閃著光,一旦就位就不再抖動,轉眼間就好似不存在了一般,而時已暮手中剩下的線,卻在被手撫過的同時發出尖利的聲音,它們在躁動,看似平靜的背後是準備有序的殺氣騰騰。

徐佑安手裏拿著一堆白色方紙,每一張紙的上面都是各不相同的一道紅色朱砂印,而他的任務就是將這些符紙藏起來,因為它們合起來就是鎮妖符,如果明晃晃的擺在這裏,那妖怪若是謹慎,抑或另有對策,恐怕會出差錯。

這是徐佑安要求的,他做事一向謹慎,私心以為自己算不得一個運氣好的人,因此做事總是思考諸多,此事事關重大,故而他也觍著臉問了時已暮許多,為了萬無一失更是提出了這個對策。

塞進石頭下面,抑或埋在土裏,先前提出這個計策時他還怕自己幫不上忙,卻被告知只要用凡物遮蔽就好,心下不由松了口氣,此時也是很小心的行動著。

待到處理完畢,天色已是不早,時已暮停下來站在原地皺了皺眉頭,徐佑安回過頭笑了笑:“怎麽了?”時已暮歪頭猶豫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我餓了。”

而後他有點難受的搖了搖頭,這也是被煮過的後遺癥,小小的身軀沒法吃下太多食物,過度的勞累導致的就是消耗過快,吃過後沒多久就又會餓。

徐佑安走過去將他按在附近的石頭上坐下,聲音中帶著難以掩蓋的終於可以大顯身手的得意:“既然累了那就先歇著,一會兒的事沒你我可應付不來。”

而後他轉過身向前走去:“我去找些吃的,對了,附近應該沒有什麽妖魔鬼怪吧?”

說這話前半句時,他的聲音中帶著輕快的笑意,到了後面才有些尷尬的停滯,甚至偏過頭來打量時已暮的神情,如果有的話,他很可能會回不來。

時已暮看著這個背影,右手扣緊了石頭,那一片石塊有些松動了,然後他嗯了一聲,只有一字,沒有人知道他的緊張,連徐佑安都沒看出來。

他有些後悔了,自己處在初仁,本就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能力,敵人也不是尋常的妖怪,不該帶上他的,不該的,萬一出了什麽差錯,自己豈不是要後悔一生?

心臟在極速的跳動,可帶來的不是不安,而是一種很想戰鬥,很想奔跑的躁動,不要拘束,要爽快一點才好,真希望讓他看到自己本來的樣子,又怕他會討厭,還怕此戰會敗,諸多的思緒在腦海中翻滾,有什麽快要壓制不住了。

可內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輕輕的說著,這是一次機會,你要讓他了解你,這樣他才會有愛上你的可能,要珍惜這次機會,可如果他不喜歡呢……

此時的時已暮忐忑不安,他渴望對方知道自己的信任,卻又害怕聽到令人傷心的話語。

另一邊,徐佑安走到一棵合適的樹前準備往上爬,盡管提前做好一鼓作氣爬上去再歇息的準備,可還是下滑了幾次,他感覺到了自己最近體力不支,所以才打算爬上來取了樹枝後坐在枝幹上歇歇再下去,以防下去的時候抓不住,可沒想到自己的身體居然已經糟糕到了這等地步。

折了幾枝末梢半粗不細的枝丫和幾根細條,手下靈活的翻轉,再用匕首削削,一柄不失精致的弓箭成型了。

村子附近的山上有不少兔子,就幾年前他還去那裏射過兔子吃,只不過當時用的弓箭比現在這個好很多就是了,不過情況特殊,材料不齊全,如此也算可以了。

他本來還想著這裏的樹看著幹巴巴的可能會不行,沒想到就連最細小的枝丫也如此之堅韌。

也是他幸運,平時此處少有兔子什麽的出現,今天居然有一只正在不遠處搖搖晃晃的跑著,看上去竟是有些人喝醉了的樣子,徐佑安拿起弓箭瞄準,然後只聽“嗖”的一聲,那兔子就被一箭擊殺在樹幹上,成了。

之後就再沒見到兔子了,後來他才知道,死掉的這只兔子是快成精了的,經常在外面招搖撞騙,給凡人托夢說自己可以變出金子,只要一頓好飯,就能獲得金子樣子的石頭一枚。

因著這最簡單的障眼法,它一直被外面的一些人當做神仙供奉,結果今晚光顧的那家放了一壺酒,它頭次見這東西聞著香就喝了很多結果醉了,法力也使不出,還多了幾分困意,生怕睡過去被人抓住,只得連夜匆匆回家,結果就遇上了徐佑安。

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,兔子醉醺醺的走,徐佑安射箭,兔子回頭,張嘴,大叫“我還不想死啊”,中箭,翻白眼,可惜徐佑安聽不懂獸語。

這兔子先前憑借障眼法,著實過了一陣子逍遙日子,最開始獲得金子的那一家老小虛榮心作祟,拿著金子到處炫耀說這是神仙賜的,他們家被神仙眷顧之類的雲雲。

說歸說,這一家子誰都沒有起將那金子拿出去花的念頭,那金子被老爺子極虔誠的供了起來,他的這一舉動,引得周遭同樣獲得金子的村民們紛紛效仿,他們再窮也不曾動金子的主意,只把它當成精神寄托,其實那些金子只要花出去障眼法也就失效了,又哪裏會被蒙騙這麽久。

漸漸的,村裏所有人都知道了,有神仙來了村子,紛紛燒香拜佛祈盼能被神仙眷顧,久而久之這兔子發現自己身上靈力居然有了長進,可它到底並未成精,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為了吃上頓好的,於是也只是盡心盡力的變出更多金子換人間美食,也正因如此才有了今日。

多說無益,所有的風光,從它中箭那刻起都不覆存在了,那個村子從今日起不會再有神仙了。

徐佑安再沒有見到別的兔子,回去找時已暮的時候,卻看到那塊石頭上躺著一個小男孩。

男孩有著長長的睫毛,帶著小卷的灰色短發被冷汗浸透貼在羊脂玉般的面龐上,眼睛難過的瞇起卻又被主人努力的睜開,眼眸泛著金色的光芒。

臉頰兩側是兩個辮子,兩顆猩紅珠子組成的奇怪發飾固定在辮子和餘下的散發中間,剩下簪針似的部分卻環繞住餘下的散發,珠子裏的血絲流轉像是有生命一樣。

他粉嫩的小嘴輕抿著,黑白相間的衣服帶著寬大的袖子,此時袖子被蹭到了手腕上方,胖嘟嘟的手放在身旁,手腕處隱隱約約有鱗片一樣的東西在發光,男孩一腿伸展一腿蜷著,腳上黑色的靴子被蹬的半脫,整個人都是一副脆弱乖巧的模樣。

徐佑安低頭看了看手中有點血乎刺啦的兔子,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,他小心翼翼的將兔子藏到背後不想驚擾到男孩,這年頭這麽可愛的孩子都要被扔嗎……

呃,還是說他自己走丟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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